2013年10月2日 星期三

Symbian帝國興衰史






隨著微軟買下了 Nokia 的硬件部門(將於明年完成),和2016年的臨近,Symbian的生命之光正在慢慢熄滅。科技史上的華彩一章就要落幕。

多少年來,我們曾幸福地生活在Symbian帝國的榮耀之下,忠誠地手持著Nokia手機,鄙視著 Sony Ericsson 、 Samsung 和富士等其他品牌。多少年來,我們一直以粉為界,互噴互殺,禦

iPhone之洪流,擋Android之崛起,哀Palm之不爭……現在,請大家找個舒服地閱讀姿勢,來聽聽Symbian帝國的興衰往事。

第一節:出身寒門

Symbian誕生於那樣一個亂世。Symbian的出身非常卑微。那是80年代末,90年代初,計算機才剛剛成為主流。要知道,那時候微軟的戰略重心還是在佔領每一個桌面上,計算機操作系統是主戰場:泰坦巨人IBM、新貴微軟,還有老貴族Apple,為了爭奪PC操作系統的鐵王座,進行著血腥的戰爭。當然,我們現在知道勝利者是微軟,IBM撤回到了自己「大型機」的城堡,只有Apple現在還在微軟的壟斷下支撐著。

所以,Symbian誕生於那樣一個亂世。我可以吹噓說Symbian的締造者是一個大英雄,他用敵人的殘肢餵大了Symbian,或者說Symbian自小就有冰原狼狼伺候左右。但是,事實卻是非常平淡無奇的,Symbian的前身,是一個叫做EPOC的操作系統。

在上世紀80年代末,PDA的概念方興未艾。人們喜歡隨身帶個電子產品當自己的小助理。一家名叫Psion的公司開發了一個名叫EPOC的操作系統,迅速在PDA市場取得了短暫的成功。然而到了90年代中期,Palm拿出了更優秀的PDA系統:Pilot,迅速擊敗了Psion的市場主導地位。

但是,EPOC還是以某種方式流竄進了手機領域。比如愛立信(被sony收購以前)的R380就是一個例子,這是一款絕佳的EPOC智能手機。當然,在座各位必然覺得R380醜得一筆,但我要告訴你們,它是一顆種子,一顆開啟後世Symbian帝國的種子,它給了後來的手機巨人一個站立的肩膀。

1998年,Symbian Ltd.成立,股東包括Psion和其他幾家手機企業。起草了最早的Symbian系統標準(原作者註:愛立信R380發佈日期晚於此,但它依然被認為是一部EPOC設備)。這就是一個未來將變強百倍,統治整個大陸的帝國的緣起。

第二節:塞班的崛起

Symbian的登場,是在2001年的時候,Nokia發佈了「超級手機」:Nokia Communicator 9210/9290。它具備了所有的,那個時代所能想到的全部功能:彩色螢幕、紅外線接口、甚至是收發傳真!和筆記本一樣的翻蓋設計在那個時候看上去帥爆了,就算放到現在,我也會對它情有獨鍾。

而Symbian稱帝的故事,則要從Nokia 7650的發佈說起。這是Nokia的第一部Symbian S60手機,(剛才說的9210跑的是S80系統,這種劃分後來成為讓人頭痛的問題)。Nokia 7650是世界上第一部裝著鏡頭的手機,這讓Nokia統治拍照手機市場直到2010年。Nokia的市場部門打出了歷史上最漂亮的一擊,把7650送上了所有媒體的報導版面,立刻讓Symbian成為了市場主流。

Symbian從設計伊始,就面臨碎片化的問題。Symbian指的是一個系統內核而已,餘下的功能都需要廠商自行設計開發。在內核之上,各個手機上自行開發了各種手機軟件平台,和介於用戶和內核之間的UI、內置軟件、驅動。在大部分時候,每個手機廠都有自己的API開發接口,我很難同意這種設計有什麼值得表揚的,不過因為允許深到內核的定製,對於用戶來說,這在事實上掩蓋了硬件碎片化的問題。

在2002~2005年之間,Nokia發佈了各種千奇百怪的Symbian設備。魚肉捲餅一樣的N-Gage,圓形撥號盤的3600/3620,還有其他很多很多基於Symbian系統的手機,比如 Sony ·愛立信的UIQ平台手機。

在此期間,Symbian幾乎統治了手機操作系統市場高達到70%的市場份額。沒有任何人能挑戰Symbian的統治地位。Palm的Treo系列都被打沉到海裡餵魚去了,微軟的Window Mobile也在Symbian面前撞得頭破血流,黑莓也只是抱著獨門BES技術掛在Symbian帝國門口枝頭上的一顆莓子。

總之,這是Symbian粉絲最好的​​時代。我們君臨天下,日日都有旗艦機,連App Store這種東西都是Symbian首先發明的。那時候如果你看到一個Palm的粉絲和Windows Moblie的死忠掐了起來,你只要剛說了個諾基……,他們就散了。

第三節:塞班神起

Nokia通過搭載S60的N95,終於完成了他們粉絲的全部心願。那是一個寒冷的9月,一款在紐約發佈的手機徹底改變了整個行業。在2006年9月26日,Nokia發佈了當時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手機:N95。它是如此迷人,Nokia的市場部都不好意思把它叫做手機,而是稱之為多媒體電腦!

N95 改變了一切。在它發佈的時候,主持人拋出了一大堆新特性,驕傲的宣稱,如果你拿上了它,你就脫不了手了。N95在2007年初全面開賣,很快創造了銷售紀錄。Nokia在2006~2007年,真可謂神擋殺神,佛擋殺佛的奇行種。而且Nokia的N系列已經讓相機廠也嚴肅地感到了威脅(特別是N82,具備Xenon閃光燈和出色的圖形處理能力),XpressMusic服務一出,所有MP3廠商也跟著躺槍,實際上在很多市場, iPod都妥妥地敗給了Nokia的XpressMusic。其實Apple和Motorola還曾抱團取暖,悲催地推出了裝著iTunes的Rokr手機想要聯合反擊Nokia的市場地位。

2006~2007,那是Symbian的金色歲月。Symbian設備照亮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,推動著手機智能化的革命。Retina級別的顯示屏也是最早在日本SHARP的Symbian手機上出現的,手機支付的先聲——日本人最早就在自己的地鐵系統上支援Symbian手機支付功能。

那是作為一名塞班粉最幸福的時代,每一天我們都在目睹愈來愈強的Symbian蜂擁手機上市。Nokia領頭,但是 Sharp 、 Fujitsu 、 Sony Ericsson 、 Samsung ,還有摩托羅拉也緊隨其後。每一天,我們都看到讓人倒抽冷氣的新旗艦發佈,然後一個禮拜後就被新產品幹掉。經典的摩托羅拉Z8刀鋒, Samsung 的Innov8,還有Nokia最後的輝煌:E71。

那是作為一名塞班粉最榮耀的時代,我們首先宣告了手機多媒體時代的到來,世界為塞班設備而驚奇,Symbian是征服者,隨著Nokia N95的發佈,我們大聲喊出了:Symbian ,這是屬於我們的維多利亞時代!

Symbian曾經是個遍佈全世界的手機巨人。它本應該成為新時代的推動力。Sony曾經考慮在PS3上使用Symbian系統,Nokia計劃讓Symbian成為PC操作系統,我們曾認為,Symbian將揭開後PC時代的大幕。當然,新霸主已經地平線上出現,每個手機廠家史上都會有這樣哀恨的一筆,甚至是絕筆:Apple發佈了iPhone。

第四節:孤注一擲

帝國的陰霾始見於2008年。Nokia發佈了一系列N 系產品,銷量高歌猛進。 Samsung 想把Nokia的創意抄過來吸引一部分消費者, Sony Ericsson 、 Sharp 和富士還在他們自己的島國上埋頭互掐。

但是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,Nokia宣佈收購Symbian Ltd,並且成立Symbian基金會。這對於整個行業來說,不亞於一場軍事政變。Nokia 掐住了Symbian的命脈,打著開源的幌子,任意左右Symbian的發展。

Nokia那時候的掌門是軟骨頭的康培凱(Olli-Pekka Kallasvuo),江湖人稱OPK,他驕傲的宣稱,隨著對於Symbian的組織架構的改造,全職為Symbian寫代碼的人數要超過Windows。

Nokia得逞以後,毫無例外地砍掉了除自家以外,所有的Symbian分支版本。硬件商Nokia篡位以後,所帶來的後果立刻傳遍了整個Symbian帝國。很快,Symbian被Nokia的四股硬件設計勢力所控制:N系黨人、E系團夥、XpressMusic集團,還有一個數字鍵盤團隊(後來成為了低端的C系開發團隊)。寶貴的開發資源被消耗在滿足這四股勢力的內耗中。

當然,OPK只是行業歷史上的一朵小曇花。在內部文件中,他很明確的提出了Nokia的所有產品都應該建立在同一種芯片架構上,有利於簡化供應鏈。於是最便宜的方案被採納,你可以盡情想像你能想到的省錢的辦法,他們都付諸實施了。加上拙劣的硬件設計(因為設計會受制於廉價的材料和低端的芯片製造工藝),於是Nokia病了。

2008年,癌症早期的Nokia發佈了Xpressmusic 5880,第一部基於Symbian S60v5的觸摸屏手機。在那個時候,這還算是部可以的手機。雖然觸摸屏界面無比彆扭,但它還是被大眾接受了。但是業內的好評,說的不是它的界面,或者硬件設計,而是在5800上看到了Nokia未來的希望,人們有信心相信Nokia會來未來的產品中修正這些問題。

誠然,回到2008年,觸摸屏之風正興起,意味著市場上出現了不少垃圾觸摸屏手機,比如難用到要了親命的Blackberry Strom。HTC 的Touch Diamond的觸摸屏簡直……​​還帶著觸筆。iPhone 3GS那時候是最優秀的觸摸屏手機,但是iOS還缺少關鍵性的功能。Palm還在發佈基於Palm OS 5的新手機。所以,在競爭對手都弱爆了的局勢下,Xpressmusic 5800 在那時候還算不錯,銷量喜人,口碑盛隆。

於是Nokia對於S60v5信心滿滿,但在小組件琳瑯滿目的UI下面的潛藏著的是一個大錯特錯的內核。接著,滑天下之大稽的神機,N97 誕生了。隨後OPK展開了一系列收購行動,向所有Symbian諸侯開戰,買下了諸如Navteq這樣的一堆小公司。又把N-gage從墳地裡刨出來,重開Nokia App Store,和Ovi Music服務。

當然,這些東西都不會向其他Symbian廠商授權,這徹底毀掉了Symbian的產業生態。為什麼這麼說呢?因為在S60v5時期, Samsung 和 Sony Ericsson 的Symbian設備已經做得比Nokia好了, Sony Ericsson 的Satio不卡機, Samsung 的Omnia HD好觸控。問題的關鍵在於,那時候Nokia=Symbian,但是Nokia的爛硬件辱沒了Symbian的威名。

在Symbian系的內戰中,還有一個巨大的動盪:Nokia付錢收買開發者只為Nokia開發軟件,以此猛攻 Samsung 和 Sony Ericsson 。這不僅沒能讓Symbian作為一個完整的生態圈變得更好,反而讓Nokia太過專注於Symbian的內耗,忽視了iPhone,同時摧毀了整個Symbian自我創新的能力。

第五節:瘦死的駱駝比馬大

Nokia挑起的Symbian內戰瓦解了聯合抗擊iPhone的可能,這可幫了iOS和Android一個大忙,隨著Android漸漸積蓄力量攻到了Nokia的老巢,Symbian潰敗得無比難看。但是Nokia還在拿銷售量說事。2009年末N97被iPhone 3GS和Motorola Droid打的滿地找牙,就在這個時候,Nokia迴光返照一樣,發佈了他們最棒的手機:Nokia 5320。

雖然iPhone和Android正從高端市場往下鏟掉Symbian,但本質上講, Symbian的內核依舊比OS X和Linux更適合流動設備。別忘了,Symbian天生就是為256k內存1MHz CPU的機器設計的。Nokia擁有業內無可置疑的產業鏈供應能力,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:Nokia能把售價$25的手機的利潤,做到100%。

OPK的弱智,還是幫Nokia守住了低端市場。Nokia 以“哇喔”的採購規模把成本降低到“我靠”的水平,所以,Nokia做的事情就是同一塊底板,給旗艦N97,也給中端5230,還用在最低端的入門機器上。“Nokia 科技以換殼為本”這句話,網友們真是沒半點誇張。

Nokia 的中端悍將5230橫掃了整個低端市場,200美元發行價,不久就跌倒99美元的割肉價。以這種天天促銷的誠意,Nokia 5230嚇尿了一票低端Android手機,而且Nokia 5230成了世界上賣的最好的智能手機:1.5億部。

5230讓Symbian的形象迅速貶值,而且OPK對整個Symbian生態的哀嚎不聞不問,被逼上樑山的 Samsung 和 Sony Ericsson 只能棄船而逃,投奔了Android的陣營。沒錯,Nokia 5230是智能手機中的精品,但是從整個戰場來看,要對抗iOS和Android,刺刀是拼不過戰鬥機的,遊擊隊是打不過正規軍的。人們對於5230的追捧挽救不了整個Symbian大廈的傾覆,Symbian的歷史罪人OPK的末日也就來了。Nokia買來了Symbian,踹走了OPK。

第六節:絕唱

Symbian的絕唱和Palm OS的Centro,WebOS的Veer,Blackberry 7的9320落幕不同,Symbian的絕唱是如此華麗,讓人過目難忘!OPK走了,Elop來了,互聯網泡沫時代的英雄,微軟Offcie的守護者Elop同志接過了這個爛攤子。但是就算是Elop也已經對OPK造的孽回天乏術。

自 Samsung 和 Sony Ericsson 退出以後,Symbian生態圈已經崩塌。整個帝國分為東塞班帝國和西塞班帝國,Nokia 統治西塞班,日本的DoCoMo統治東塞班。於是Symbian分裂為兩個大的版本:Nokia的Symbian^3,和DoCoMo的Symbian^2。

在2010年,用後腦勺都能看到Symbian末日的到來。雖然它還是世界上銷量最高的手機系統,但事實是,光Nokia 5230就佔掉了全部Symbian銷售份額的75%。Symbian^3發佈,銷量慘淡,紙面上還算好看,但實際情況讓人絕望。Symbian^3只占到所有Symbian設備銷量的很小份額,大部分都是Symbian^1。Symbian^2和Symbian^3加起來也沒它多。

現在Symbian^3的發佈前景堪憂。Jo Harlow(Nokia 智能設備部門的老大)只好站台道歉,辜負了人民的期望。有趣的是,OPK宣稱在Symbian上雙倍下注,事實是,Nokia 從來沒有在Symbian的內核開發上這樣做過。

Symbian的開發者們,很長時間都是養尊處優,從來沒有過什麼「危機意識」,從來沒有與死亡做過鬥爭,他們基本上就是想到什麼寫什麼,寫了什麼發佈什麼。他們在豪華工作室裡,一週只工作30小時,還有6週的帶薪休假,當Symbian帝國覆巢危卵之際,Symbian^3的發佈是我見過最淒慘的,當硬件部門已經在Nokia C7上準備好了NFC的時候,Symbian部門竟然還慢慢吞吞沒有跟進,以至於在發佈的時候都沒法正常使用!你得等6個月才能拿到開啟這個最大功能賣點的補丁!

所以,我們知道了後面的事情。Elop帶著Nokia走下甲板,棄掉了著火的大船,跳進了未知冰冷潛藏著鯊魚的大海。但是Symbian的絕唱和Palm OS的Centro,WebOS 的Veer,Blackberry 7的9320落幕不同,Symbian 的絕唱是如此華麗,讓人過目難忘!你們還記得嗎,Symbian 的絕唱是搭載著Symbian ^ 3的傳奇神機Pureview 808,它有著手機史上最優秀的相機表現。而Symbian^2的絕唱則是 Fujitsu 的F07C,配備當時速度最快硬件,快到可以裝上Symbian 和Window 7的雙系統。

結語:

“The king is dead,long live the king!”隨著2016年的臨近,Symbian將徹底嚥氣,入土為安。多少年來,我無法忘記追隨Symbian大旗的崢嶸歲月,回擊Palm OS,Windows Mobile,iOS,WebOS,Blackerry,和Android粉絲們的攻擊。但是,我們的王已經傷痕纍纍。是時候放倒Symbian的戰旗,歸順到Windows Phone新主的麾下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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